一、垃圾车司机夫妇与上流社会的医生签署代孕协议
1985年春天，两对夫妇在美国纽约不育中心签署了一份特殊的协议。合同一方，是一对社会底层的夫妻，男的是垃圾车司机理查德，女的是他的妻子玛丽。夫妇两人都没读完初中，这位垃圾车司机的妻子甚至没有工作，每日仅靠着理查德微薄的工资，有时还要靠政府的救济金过活。
一周前，这位垃圾车司机的妻子，从报纸上看到一则不育中心刊登的招聘代孕母亲的广告，丰厚的酬劳让她心动了。代孕一个孩子能够挣得一万美金，这能够保证她们夫妻很长时间不用发愁生计问题了。合同的另一方，是一对医生夫妇，威廉和他的妻子伊丽莎白。
这对夫妻，是美国典型的中产阶级，成功人士。两人同时从美国著名高等医学院毕业，当时在一所美国私立医院工作，有着令人尊敬的社会地位和丰厚的酬劳。医生夫妇结婚11年，因威廉体谅他的妻子工作忙碌，一直没有要孩子。
当他们计划想要一个宝宝的时候，那位医生的妻子，被检查出患上动脉硬化症，生育一个孩子会有很大的风险。因此他们试图通过不育中心，通过代孕，来实现他们养育一个孩子的心愿。
会议室里，陌生的双方见面有一丝的尴尬。律师详细为他们讲解了协议。协议内容是将医生丈夫威廉的精子，注入垃圾车司机的妻子玛丽的子宫，使威廉的精子和玛丽的卵子结合成受精卵。十个月后孩子出生后，由威廉夫妇抚养，威廉将给玛丽一万美金。这个协议，简单地说，就是一份代孕协议，而且是一份有偿代孕的商业合同。
这份协议，明确规定：
在玛丽代孕的期间，医生夫妇应支付垃圾车司机的妻子玛丽所有的医疗费用，产检期间，如检查出胎儿有缺陷，医生夫妇有权要求玛丽停止妊娠，流产掉胎儿；之后孩子健康出生，医生夫妇会给垃圾车司机夫妇一万美金。
美国的律师真的是人精，他们应该把所有的法律问题都想清楚了。这份协议强调，这一万美金的性质，不是垃圾车司机夫妇放弃抚养权的费用，而是对于他们服务的补偿。
说到底，这是一份服务合同。你帮我生孩子，这是一种服务，一种商业服务。领取补偿金之后，玛丽与这个孩子没有任何伦理和法律的关系。
医生妻子伊丽莎白，既没有贡献出卵子，也没有拿出子宫，这件事，似乎跟她没什么关系。所以，她不参这份协议的签署，协议仅约定，如果她的丈夫威廉在孩子出生前死亡，这个来自丈夫精子的孩子，就由她伊丽莎白收养。
垃圾车司机夫妻，显然没有对这份协议提出什么不同意见。他们没有想过，孩子生下来，他们会变卦。
二、孩子降生，垃圾车夫妇反悔了，拒绝履行协议
时光在这份奇特的代孕协议签订之后，一如既往地往前走。一年之后，垃圾车司机的妻子玛丽，如约生下来一个女婴。
看到孩子平安降生，医生夫妇欣慰又感恩，他们给孩子起名为梅丽莎（Melissa），寓意是希望这个孩子以后能像花朵一样美丽。他们迫切得想立刻支付给垃圾车司机夫妇补偿金，好立刻把女儿接回家。
然而，最后一刻，这位垃圾车司机的妻子反悔了。她本以为，自己能够坦然得将孩子交给医生夫妇，并和他们愉快的道别。然而，情感打败了理智。孩子生下后，她时时刻刻不想离开这个可爱无辜的生命，她想照顾这个孩子一辈子。于是，这位丈夫开垃圾车的女人，拒绝接受医生威廉的一万元美金，并偷偷把孩子带到了自己的家里。
第二天，医生夫妇想了一切办法，将孩子从垃圾车司机夫妇的家里接走。这位生母一口拒绝，她不干，竟然以自杀相威胁。医生夫妇傻了，不得不将孩子又送回玛丽这里。
这位下层社会的妇女，和自己的丈夫说，她不能没有这个孩子。虽然这个孩子跟自己没有一毛钱关系，这位开垃圾车的丈夫，也希望留下这个女婴。他们虽然穷苦，却是一对热爱生命的夫妻。不知道他们是怎么想的，两人竟将带着孩子逃走了。
医生夫妇决定报警，希望警察能够帮助他们接回孩子。谁知他们带着警察来到垃圾车司机夫妇的家中，破落的房子里面没有一个人。最后他们动用私家侦探，才找到垃圾车司机夫妇的下落。
最后，医生夫妇将垃圾车司机夫妇告到法庭，想要通过合法的方式取得孩子的抚养权。他们认为双方签署明确的代孕协议，现在代孕的一方却拒绝履行合同，希望法庭能够还他们一个公道。
三、争夺孩子的法庭大战开始了
1987年，垃圾车司机夫妇和医生夫妇争夺孩子抚养权的案件在美国新泽西州开庭审理。法官哈维将孩子交给临时监护人保护，为保护孩子隐私，将此案件成为孩子M案。
这就是人类代孕历史上最著名的“孩子M案”。到今天为止，很多中国法学学者研究过这个案子。时隔三十多年，我们“彬彬有法”也忍不住再次拿出来说一说。
法庭上，双方律师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似乎都有充分的观点，证明其当事人抚养孩子的合理性。
站在医生夫妇这一边的律师认为，根据合同的规定，垃圾车司机的妻子应该履行合同，并将孩子交给医生夫妇。除此之外，根据子女最佳利益原则，也应该把孩子转交给医生夫妇，因为他们生活在上流社会，更有抚养孩子的经济实力。
站在垃圾车司机夫妇这一边的律师则认为，这个女婴应该交给这个穷苦的女人，她才是孩子的亲生母亲。她没有抛弃孩子，也没有虐待孩子，法院不能剥夺她这个亲生母亲的权利。
这位为穷苦人打官司的律师，还别有用心地，用“阶级对立”煽动法官和大众的情绪。这位律师说：这样的代孕协议，不应该被支持，它会导致一个阶级的美国人剥削另一个阶级的美国人，凭什么垃圾司机的妻子要为一个上流社会的医生生儿育女？
法庭上，还播放了一段孩子亲生父母，医生威廉，垃圾车司机的妻子玛丽，之前的电话录音。医生威廉说：我只想要我的女儿。我们之前签署了协议，你不能违反它。
垃圾车司机的妻子玛丽回复：她也是我的女儿。怎么办，难道要把她撕成一半吗？我已经给她喂了四个月的奶，她已经和我联系在了一起。至于那条协议，你忘记它吧，谁都不能抢走我的女儿，我宁愿死也不让你带走她！
这个奇特的官司，在美国引起了轩然大波，吃瓜群众议论纷纷。大部分公民站在玛丽这边，认为孩子应该判给玛丽，她是孩子的亲生母亲。
一审判决，代孕契约有效，玛丽的亲生母亲权利终止，孩子由医生夫妇抚养。
判决结果一出，引起了公众的强烈反对。这难道不是将生育作为一种交易，将女性的子宫标价，将孩子物品化吗？
四、代孕纠纷终于结束，孩子重回亲生母亲身边
1988年2月2日，新泽西州高等法院推翻了一审的判决，认定代孕合同无效，恢复了垃圾车司机的妻子作为母亲的权利，剥夺医生的妻子的收养权，但考虑到孩子的成长环境及教育问题，孩子由医生夫妇监护，垃圾车司机的妻子作为孩子的亲生母亲可随时探望。
泽西州高等法院法官在最后发表法庭一致意见中强调：这样的代孕协议，是在出售孩子，至少也是在出售一个母亲对于孩子的权利；在一个文明的社会，有一些是金钱不能购买的；
代孕合同并不是真正的自愿合同，因为玛丽同意生育后将孩子返给他人时，还不了解她与孩子之间那种纽带的力量，只有在孩子出生后，她才能够自由作出决定，然而此时，她已受到“起诉的威胁以及一万美元报酬的诱惑”所强迫；
所谓的“自愿决定”，只不过是在信息不对称情况下作出的不实承诺，代孕合同违反了公序良俗，无论交易双方同意与否，都是无效的。
这是美国的第一例代孕合同纠纷案， 之后的十年里，美国有17个州通过立法严格禁止代孕行为，并且认定任何形式的代孕合同无效。
读完美国孩子M案，请问，您有什么样的感想，您觉得，这对我们中国有什么启发？您是否知道，在我们国家，年过45岁的女性九成没有生育能力，代孕是否可以向她们开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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